綠色聖誕

我不記得他的臉孔,但確實記得曾經有個自稱是哥哥朋友的陌生人來找我。是的,我的哥哥曾經是受刑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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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文◎哀唷喂(台南市)

穿著墨綠色圍裙的阿星(化名),將洋蔥一顆顆剝去外皮切丁,接著再將大把大把的青蔥切成蔥花……。早上七點半,從公寓六樓窗戶往下看,總能看到對街的小吃店已拉起鐵門,先來的一定是年約五十歲的阿星,每天一早的例行工作就是洗菜切菜備料。

鄰居太太戲稱阿星像是我們的大樓管理員,因為就在對街,出入時點頭問好,偶爾去店裡買飯也會聊個幾句,阿星對我們大樓的住戶幾乎瞭若指掌,有時也會幫忙留意可疑人物。

【店老闆阿星的祕密】

其實,阿星是更生人,這事我一直不敢跟個性緊張的鄰居太太說。

為何知道阿星是更生人?搬來這棟公寓約半年後,有次在一樓察看信箱,阿星突然從對街跑了過來,問:「妳是不是○○的妹妹?」我嚇了一跳,詫異地問他怎麼知道?他說:「我出獄後曾經去你們公司找過妳,妳忘記了嗎?」我不記得他的臉孔,但確實記得曾經有個自稱是哥哥朋友的陌生人來找我。是的,我的哥哥曾經是受刑人。

大概快十年前,一個完全不認識且剛出獄的中年男子莫名其妙來找我,讓我戒慎恐懼。那時他告訴我,他在獄中常看到我寫信關心哥哥,每個禮拜也讀到我為哥哥寄去的《耕心》週刊,提早假釋出獄後特地來找我,為的是告訴我,他認識我哥哥,覺得有我這個妹妹真好。

那天我告訴阿星,不幸的,哥哥出獄六年多,就在我搬來這裡的那個月過世了。而我沒說出口的是,哥哥是因為克服不了癮頭,最後因注射毒品而死亡。

【惺惺相惜的愛情】

哥哥的女兒已上大學,目前有個穩定交往的男友,男友的父母很早就離異,他的父親因案被關了幾年最近出獄。姪女說,長輩反對她和這個男生交往,希望她去找「正常」一點的家庭。「可是我們兩個人反而最能懂彼此啊!」家有更生爸爸,很多事難以向人啟齒,相似家庭背景的人卻能惺惺相惜。這兩個年輕人都是阿公阿嬤帶大的,沒有完整的家庭,但品性都好也很上進。

哥哥生性不壞,但年輕時染上毒癮,從此生活起伏不斷;原本有很好的工作,因吸毒很花錢,就經常跟公司預支薪水,也借高利貸,三天兩頭跟家人要錢,他入監服刑那幾年,算是家裡最平靜的時候了。我跟姪女說,雖然她爸爸的錯誤,讓她少了媽媽的照顧,但上帝很疼她,讓她從小在教會環境長大,教會許多人都疼愛她,「妳爸爸也很疼妳,他人不壞,但僵直性脊髓炎的痛苦加上沾染毒癮,讓他身不由己,活得很痛苦。」跟爸爸感情頗好的姪女點點頭。

【繫上盼望的聖誕樹】

哥哥喜歡植物,常會用廢棄的保特瓶做成花瓶,水養黃金葛掛在客廳牆上。那年九月他過世後,家人根本無心照料,有次我回家時,發現那幾盆黃金葛都枯黃了。十二月時,看到《耕心》出版布聖誕樹,於是買了一棵送給姪女,要她布置在客廳裡,也順勢把枯萎的黃金葛取了下來。姪女把吃完後不要的巧克力包裝紙,巧手做成簡單的蝴蝶結裝飾在樹上,翠綠的樹繫上紅色的蝴蝶結,頓時讓客廳綠意盎然。

聖誕節將到,看到《耕心》今年又發行布聖誕樹,想起家裡那棵一直掛著的布聖誕樹,想起了哥哥,想起了那些年家裡的動盪,終究都平靜了下來,上帝賞賜的恩典平安,一如常綠的布聖誕樹,靜靜地陪伴著我們。

晚上八點,沖刷店面地板後,熄了燈,小吃店鐵捲門緩緩降下,最後一個離開的是阿星。每日辛勤工作的阿星,相信他曾走過的歧路、所犯的錯早已止步,生活恢復平靜安穩。願每個曾經失足犯錯、失落生命平安方向的人,都能像當年的東方博士一樣,不畏艱辛,帶著信心追尋明亮與希望之星。

我有話要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