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媽祖到耶穌

●婚禮／信仰不同，彼此尊重

一九九六年結婚時，我正接觸基督信仰，阿爸同意我在教會舉行婚禮後找我商量：「我在廟裡當副主委，我進到教會後，如何面對廟裡的信徒？有永靖以外的教會能舉行婚禮嗎？」後來經莊孝盛牧師協助，在竹塘教會舉行結婚禮拜，解了阿爸的擔憂，也圓了基督徒太太嫁入民間信仰家庭的第一個願望。

婚禮結束，回家得上頂樓廳堂祭拜祖先，當時阿爸要堂哥擋在一樓樓梯口告訴親友：「信仰不同，彼此尊重。」廳堂內只有阿爸與我們夫妻倆，阿爸為我點上一柱清香，告知祖先我結婚了，也說明詹家媳婦日後將以她的方式紀念祖先，不會拿香。

每年農曆過年，阿爸依例前往廟宇求平安，由我們開車接送，從他所服務的大廟走起，一天下來，尋訪的寺廟遠超過太太過去二十多年曾經參觀過的總和。當時我跟太太說，讓阿爸拜完他熟悉的廟宇，總有一天阿爸會進到教會。

●終止／謝謝你們的愛

一九九九年我受洗歸主，跟上帝說：「我是家中長子，請容許我持續完成自小阿爸所交代的祭祖、拜拜等事。」二○○二年，玉里教會黃瑞成牧師前來教會培靈，結束時問我家中是否有人拿香？為我們夫妻點光明燈？並教導我如何跟父母說明與謝謝他們對我們的愛。回家後，我跟爸媽說我們的信仰狀況，並說明自己已洗禮，謝謝他們愛我們，光明燈可以不用再點了，請允准我不再拿香。阿爸語氣平緩的說：「聽到了，光明燈是結婚時就開始點，會去終止，以後有什麼事就直接跟你們的上帝求。」

二○○六年，阿爸發生車禍，當時教會牧長兄姊竭力協助，代禱信不只在台灣流傳，也遠到日本、英國、南美等地，在醫師都不看好的狀況下，半年後，阿爸在感謝聲中拔除氣切管出院回家。期間，我曾推著無法說話的阿爸到東海大學路思義教堂參加教會婚禮，也到啟聰學校參加教會的聖誕禮拜。

阿爸出院後，只要時間充裕，我總會從永靖接他們來台中市參加禮拜。二○○八年，媽媽與妹妹在東榮教會受洗，永靖教會的蕭資明牧師也常到家中探望爸媽，黃伯棟長老也每週接送他們聚會。

●道別／送祂回去祂來的地方

近年來，阿爸過往的朋友陸續斷了聯繫，阿爸曾說，過去真的是錢在做人；他曾擔任詹氏宗親會永靖分會長，無論是社區發展協會、宗親會、廟務，阿爸都陸續淡出，最後不再碰觸。

有一年，我發現家裡主要侍奉的媽祖不見了，阿爸說：「送祂回去祂來的地方。」接著問我：「廳堂的長明燈誰關的？」我回說：「阿爸車禍不久，我上去以長子的身分關的，也告訴祖先，阿母膝蓋不好，阿爸在加護病房，沒人供奉你們，為了家中安全關了長明燈。」阿爸聽了之後點了點頭。

去年，家中次要侍奉的玄天上帝也不見了，阿爸只淡淡的說：「送祂回去祂來的地方。」以前我參加過教會的「聖別禮拜」，知悉信主後，原來供奉的偶像與神主牌位處理方式，阿爸雖然嘴裡沒說，但我明白大刀劈開與燒化偶像，定違背他數十年的信仰情感。因此，我請阿爸依照他的方式處理，才有了後來「送祂回去祂來的地方」的做法。

今年年初，阿爸又將土地公送回祂來的地方，廟宇主事者說僅能暫放，阿爸百般憂愁、掛慮此事，要我與他朋友載他訪查未來祖先牌位的安放場所，最後決定了一處滿意的園區。

●聖別／了卻心中掛念

六月，泰利颱風前一週，台灣各地已有豐沛雨水，有天阿爸外出散步，明明有帶傘卻未打傘，淋個整身濕。隔天傍晚運動回家，大便失禁、半身無法動彈，妹妹問阿爸發生啥事？阿爸悠悠說：「被鬼打到！」送急診後我們趕到醫院，阿爸說：「身體待糾埔（日文音：不要緊），被欺負了。」照了X光、電腦斷層，判定單純發燒，沒有引發肺炎，腦部有正常退化但無異樣；至於為何會半身僵硬無力、大便失禁，醫師也說不上來。

隔天，撥電話告知蕭牧師昨夜狀況，中午阿爸來電說，蕭牧師去家中帶他禱告，他主動跟牧師說要舉行家庭禮拜。這是我不敢說出口的要求，阿爸自己說了。

民間信仰者的敬虔非一般人能理解與想像，阿爸終於理解屬上帝的事終非他能處理。事後我問阿爸知道「聖別禮拜」嗎？阿爸說，只知道家庭禮拜，希望「不留任何東西，清乾淨比較乾脆」。就在祖先牌位送走的前幾天，妹妹與我陸續回家裡將廳堂的東西打包、禱告後取走；至於取不走的，就留待阿爸委託的單位與聖別禮拜中處理。

六月廿四日一早，我跟來處理的師父說：「我們是基督徒不拿香，為讓阿爸覺得沒愧對祖先、心中有平安，就按你們的方式處理，請連同佛光普照壓克力牆板拆下、土地公取走，將祖先牌位送至園區安放。」我們在旁觀看，知悉民間宗教典禮儀式的阿爸事後直說：「他們真功夫，了卻我心中掛意之事，再來就是晚上的聖別禮拜了。」

下午，妹妹、太太與我禱告宣告後將桌面擦乾淨、打包拆下的東西。傍晚，蔡伯倫牧師遠從高雄送來「基督是我家之主」木匾，阿爸說：「真正足甘心耶，剛好可與十字架掛在合適的地方。」

晚上，教會牧長陸續來到家中，蕭牧師以出埃及記20章4～6節分享信息，嘹亮的歌聲與堅定有活力的勸勉，成為我們家的宣告。末了，牧長們一同上廳堂，由我掛上十字架，宣告基督是我家之主。牧長離去後，我問阿爸：「甘有平安嗎？有滿意嗎？」阿爸說：「真平安、真舒適！」

●轉變／尊重、溫柔同理對待

阿爸以前是虔誠的道教徒，領有道教會會員證、授選擔任輔天宮副主委、讓大甲媽遶境時停轎在村子裡等，是他津津樂道的事。阿爸對信仰的虔誠與對靈的敏感度比一般人來得強烈，從媽祖到耶穌，在阿爸來說是數十年的過程，這樣的轉變在人看來是不可能，但凡事交託給神，沒有一件不成。

自身的經驗告訴我，要讓民間信仰者改變信仰，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！如果沒有階段性的起承轉合，霸道的「分別為聖」只會引發彼此的緊張與不諒解。如果能將時間拉長，遵從聖經十誡的教導「孝敬父母」，慢慢鬆土，並告知基督徒並非不紀念祖先，只是方式不一樣；溫柔且同理對待祖先牌位的問題，不硬生生撕裂原先的信仰情感與長年的寄託，最後加諸真理教導，我想這樣才會讓親人接受基督信仰、明白上帝是超乎萬神的神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