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23日第990期
有一種甜,在苦味之後,是苦盡後的回甘,它沒有馬卡龍的夢幻亮麗,但那深刻的妙味,竟能鐫刻靈魂入骨,使你篤定神的信實、溫柔和祂的愛。
猶記大學時代某個凌晨,我因躁鬱症發病,興奮的情緒按捺不住,一個人遊蕩在偌大校園中。直到暗夜蛻變,空氣因慢慢注入了晨光而不再濁重,眼目所及的萬物彷彿披上一層薄亮的呼吸,生命力活靈活現的幾乎可觸,再再讓當下的我驚嘆不已。正走得忘情之際,一縷金黃璀璨的阿勃勒在一個轉身後臨肩依偎,我瞇起眼,深深沉浸在它的美妙感受中。小小的黃金雨圈住了我,心裡湧起一陣喜悅的戰慄。
事隔久遠的某日,回想當年不堪的生病時日,竟就是如此的被神穩穩地擁在懷裡──溫柔的、心疼的、堅定的,始終如一。
我是在高二決志信主的,因參加校園福音團契舉辦的飛躍冬令營會,看了一位義無反顧殉道的宣教士的紀錄片,心被觸及,深深感動於「世界上竟有一位這麼偉大的神,人以祂的愛為後盾,居然可以向死無懼!」從此,我認罪悔改並立志要跟隨這位神。
出身於傳統信仰家庭的我,決志信主前僅有一年多的學校團契生活,對神的認識並不深,到底該如何跟隨神?服事神?我都很懵懂,只知道一定要忠心至死,並且不斷認識祂。
高中年少,意氣風發,信主後常秉著自己的人氣魅力號召同學聚會,傾全力的熱心和行動力讓我有時很不喜歡軟弱退縮的弟兄姊妹,心中的無憐憫常化為苛刻的暗暗論斷,一股神國復興捨我其誰的驕傲隱隱發動著。
上大學後,因熱血熱心的表現而被團契輔導認為是接下主席的好人選,而自己雖然靈命短淺,卻也覺得非我莫屬。原來,我已經不自覺的自我膨脹到難以謙卑,雖然這種充滿血氣的服事早已使我身心疲憊,但我就是無法放下,只能蒙蔽自己,一切都是為神,但或許,更真實的是,我早已經身陷在網羅裡了。還記得,當時心中曾出現一幅圖畫,像是呼喚般的勸告──那是一個亮暗對比的圖像,一邊是坐在溫暖燈光下的父親,正隱隱啜泣,因為燈光的另一邊是任性的女兒正自以為是的闖出家門,在黑暗的風雨中飄搖。
如此忙亂的服事,我的確不安,的確飄搖,卻已不知如何回頭。大三下學期初,我終於在壓力無法負荷之下躁症發病;因屬急性,三天內緊急送醫,隨即辦理休學,住院整整一個月,之後回家休養直到學期末。
新學期復學,我如殭屍般回到了校園,心中麻木、無感。
第一次回團契聚會,卻讓我碰上一位姊妹歡天喜地的見證,述說她如何在需要之時隨即得到神的幫助。當下,我的心嫉妒暴怒的就像炸開了刺,烈焰般的憤恨燃燒著。當晚,我做了一個夢,夢到自己向神放聲哭嚎,不斷地吶喊:「祢怎麼可以讓我服事祢卻落到如此下場?」
後來,漫漫地經過了一段奇旅,神漸漸修復了我的心。
團契中有許多諮商與臨床心理學系的姊妹,她們因有作業的需要而必須找一些個案訪談,大家都很自然地會想到我,而我也不推拒,只是在訪談中意外發現,竟然是我獲益最多。
「妳知道神真的很愛妳,一直在保護著妳嗎?」一次,一位姊妹在訪談後緩緩的對我說。「……我不知道。」我冷冷地,但她看著我,繼續娓娓細訴:「其實醫護人員能及時趕到,是因為妳送醫的前一晚,我們剛好上到相關課程,我們是在查閱課本,一一比對躁症症狀後,驚覺需要為妳通報醫院的。」一陣沉默。「我們原本還害怕妳可能會自殘,很想到妳宿舍搜出銳利器物,但又怕被妳撞見破功。後來,大家在急切禱告後,冒險到妳住的地方,結果妳竟意外的出門了,感謝主,我們把所有能搜的利器全部搜走,妳應該不知道吧?」「嗯……我那時應該是出門用餐,沒想到還讓我碰上了牧師、師母和系上教授。」「嗯,那時大家都在找妳,怕妳危險。妳知道嗎?其實妳很安全,神把妳保護得好好的……」
就這樣,這裡一片拼圖,那裡一片拼圖的,我重新在心裡拼出了那位我起初所愛,也愛我至深的神。神的不離不棄不再只是風聞而已,而是我親身所歷,生過病跛了腳的我,也開始學習謙卑信靠神,明白唯有倚靠祂的靈方能成事。
救恩的滋味哪!不就是親身體驗神的愛,深飲祂的美善,真真實實認識到神那遼闊無垠偉大、創始成終、昔在永在的愛嗎?或在曠野或在奶蜜之地,和永生神交會連結,就是靈魂的瓊漿玉液,祂拉拔卑微,不放棄兒女,使祂的百姓被稱為有福。
生命中的痛苦或許有時會難嚥的令人咋舌,但神使苦終得回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