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述◎Lary(菲律賓) 翻譯◎馬仲維 整理◎林士哲
他殺紅了眼,旁人怎麼勸,他都不聽,一直追殺漁船上和他一樣是船員的我們。他手上握著兩把銳利的殺魚刀,沒人有辦法制止他。
我和其他七名船員逃到船首的甲板上,實在沒有退路了,只能選擇跳海。一波又一波的大浪無情的打來,其中五名印尼籍船員根本不會游泳。很快的,幾分鐘後,我就再也沒聽見他們的呼救聲了。
手上沒有任何浮具的我,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被浪越打越遠。大海茫茫,如果被浪越打越遠,被救起來的機會也就極為渺茫了。為了不被浪越打越遠,每當巨浪襲來的時候,我就潛到海水裡,等一波海浪過去之後,再浮出水面換氣。沉下去,浮上來;沉下去,浮上來……為了活下去,我持續重複這個動作。
大海無情,洋流巨大的力量不是渺小的人類所能與之抗衡的,後來我還是漂離漁船越來越遠,直到再也看不到它。伴隨我的是一片漆黑的汪洋,不禁擔心「就要死在這片陌生的海洋了」。又累又餓且非常想睡的我,非常思念我的家人。我摯愛的太太,我可愛的孩子,我好想再見他們一面!我告訴自己,為了他們,一定要想盡辦法活下去,絕對不能放棄!
是的,我要活下去,不能放棄!我向上帝祈求,不停的禱告……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搜救船終於來了,我的希望來了!我馬上大聲、使盡全力的呼救。但是,距離實在太遠了,我的聲音跟巨浪相比,實在太微弱了,最後搜救船並沒發現我。它,開走了。
沒有任何支撐的我,只好繼續在大海裡浮浮沉沉。獨自一個人在海上與死亡相搏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。不知又浮沉了多久,那一艘搜救船居然繞回來了!我再度燃起了一絲希望。這次,我不僅大聲呼救,還振起我的雙臂,只是,呼救再大聲也比不上浪潮聲,雙臂伸再高也比不上巨浪高,搜救船還是沒發現我,再次越駛越遠……
親眼看到救援船連續兩次在我眼前駛離,我又餓又累,眼皮好沉重,逼近死亡的意念充滿我的心,我好想放棄。此時,我內心向上帝呼求:「慈愛的天父啊,你放棄我了嗎?你有聽到孩子的呼求嗎?能給我一個重生的機會嗎?」為了家人,我一定要活下去,我不能放棄……我只能不停的禱告。
第三次,搜救船又來了。我的好友傑奇(Jacky)不放棄我,他在船上用望遠鏡看到我,這次我終於被救起。被救起的我,雖然精疲力盡,腦海一片空白,心中卻充滿對上帝的感恩──感謝能有重生的機會、能再次與家人團聚。
回想那載浮載沉的十七個小時裡,我好害怕自己就要死在陌生的海洋;如今回想,我充分體會到「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,也不怕遭害,因為你與我同在,你的杖,你的竿,都安慰我。」(詩篇23篇1~4節)
後記
台灣鮪釣漁船穩鵬號2月20日發生海上喋血,Lary是第一批跳海求生的八位船員之一,在外海載浮載沉十七小時,最後奇蹟獲救,當時身上衣物早已被浪濤沖掉,手上也無任何浮具,完全憑藉著對上帝的信心求生。
在海員漁民服務中心的協助下,Lary已經回到母國菲律賓與家人團聚,未來打算在家鄉開設小店、陪伴家人。另一名跳海逃生的菲籍船員則攀附、躲在船邊十五小時後獲救。全案迄今尚有六名船員仍未尋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