☉黃敏郎(桃園龜山)
每當母親語重心長地問:「你到底還有多久才能走出監獄?」驟然令我瞠目結舌,倉皇地不知如何應對,而這殷切地詢問,總是縈繞在我的耳畔,久久揮之不去……
「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」是我在監獄最真實的寫照。身為階下囚的我,看著深愛的母親漸屆耄齡之年,臉上因歲月流逝刻畫出一條條的皺紋,那一雙曾撫養我、呵護我的雙手,如今也秋葉落盡、枝椏乾枯。
在服刑的期間,屢屢見她不辭辛勞地來看我,不管犯了什麼滔天大錯,只要肯悔改,她都原諒我。如今,皓首體衰、年邁多病的她,沒有我在身旁侍奉盡孝,還有無窮盡的十八年才得以讓我們團圓,這殘酷的煎熬與等待,叫我們母子倆情何以堪!
生性樂觀豁達的我,總是在獄中散播歡愉、分享希望給周遭的人,但面對遙遙無期的刑期,我選擇將滿腹的無奈與幽思母親的鬱悶深埋心坎。原以為監獄的會客窗是囹圄歲月裡的溫柔鄉,此時卻彷彿置身於戰戰兢兢的沙場,每次與母親的會客,便不知不覺產生一股莫名的壓力,無法再與她盡情暢談。
而且,每每聽到我不想回應的問句,我總是顧左右而言他,好轉移母親的注意力,甚或支吾地掰了:「快了!」「不用再多久了!」等理由來塘塞她;也許是她老人家記性不好,縱然疑信參半了千百回,也欣然接受我當下的謊言。
明明近在咫尺的至親,卻隔著世上最遙遠的距離;明明血濃於水的親密,卻無法真實傾吐內心的失落苦澀。每每會客時的雀躍皆化為惆悵,翹首望向鐵窗外的藍天白雲,彷彿是濃濃的陰霾揮之不去。而且,不只是我對母親有種說不出口的辛酸,從家人來信中也透露出母親的千愁萬緒,惶恐日薄西山的她,擔心自己等不到兒子返鄉圍爐、成家立業,對她而言,亦是一道難以衝破的鐵籬心牆,她隱忍著泣訴哀矜,深怕禁錮疚懷的兒子在囚室裡坐立不安……而蹲在苦窯的我,也挑著「何日再團聚」的沉重擔子,慢慢地,我發現這擔子越來越重,越來越難擔起。
後來,耶穌的話安慰了我,祂說:「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裡來,我就使你們得安息。我心裡柔和謙卑,你們當負我的軛,學我的樣式;這樣,你們心裡就必得享安息。」(馬太福音11章28~29節)我試著把心中不能對母親說的祕密向上帝坦然道出,懇求上帝能給遲暮的母親與我另一個十八年團聚時光,我必定會秉持「父母在,不遠遊」的堅持,好好陪侍在側。我一邊禱告,一邊紅了眼眶,懺悔的淚水爬滿臉頰,而上帝此刻用祂無形的大手幫我扛住厚重的壓力,撫慰我疲累的心。日復一日的禱告,我漸漸感受到肩上的擔子沒那麼重了,內心也獲得了格外的平靜與自在。
歷經每次與母親離別的掙扎與蕭瑟後,現在我更加珍惜與母親的相處,不再蹉跎相聚的光陰,而且上帝賜給我力量讓我面對看似毫無期限的刑期,也賜給我信心讓我深知「祂給我苦難必定不會超過我所能承受的!」
親愛的上帝啊,如果有機會,我真希望未信主的母親能認識你、體驗你滿滿的大愛,更期盼我的母親能如釋重負、活出盼望,等待我走出鐵籠與她再次相聚的那一天。
【幸福練習】是否有個重擔壓得你喘不過氣?試著禱告上帝,將重擔交給祂,祂會為你背負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