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福終點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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☉賴小米(彰化市)

大學畢業後,因父親過世而回到南部老家,在職場中認識了她──靜姊。對她的第一印象是,她吃的東西永遠與別人不一樣,在我看來是平淡無奇的食物,她卻可以吃得津津有味。經由別人介紹以及事後對她的了解才知道,原來她跟我一樣,是個愛漂亮的女生,當初為了想讓自己擁有美美的身材因而得到厭食症,恢復正常後就改變了原有的飲食習慣。

●姊妹情深

記憶中的靜姊,每天清晨總是天未亮就跟著父親一起上班,數十年如一日,這也是我佩服她的地方,對任何事物總是認真,不管是自己的工作或是別的同事拜託幫忙,只要做得到,她一定全力以赴。不過,凡事力求完美的她,也總是將責任及壓力扛在自己身上,常常搞到胃痛或緊張落淚。

我們有許多的共同點,因此也相知相惜,更成為無話不談的姊妹淘。我常說她是個乖乖牌女生,生活圈只有家庭、學校或工作地點,我想讓她的生活多一點色彩,所以,只要有機會在一起,我們總是到處跑,最愛去的地方是我們稱之為「後花園」的墾丁,常常開一、兩個小時的車,就只為了去看海、喝咖啡。不管在哪裡,我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;曾有一次,我們坐在西子灣的咖啡館,從中午聊到已經看到滿天星星才想到應該回家了。

靜姊的家是傳統信仰,但因為在教會附設的幼稚園工作,所以她對基督教信仰一直處在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。在學校每週的宗教課,她唱詩歌時總是比我們這些基督徒大聲且享受在當下;只要教會有活動,時間許可的話,她一定二話不說就來幫忙。有許多次,我問她有沒有意願受洗成為基督徒?她總是微笑告訴我,要顧及家人的感受。也許是時機未到,但每每談論到這個話題時,我心裡總會有個小小的期待,希望有天她會回答「YES,我願意讓上帝成為我生命中的救主。」我也一直為此禱告祈求神的帶領。

二○一○年,我離開幼稚園的工作,來到彰化基督教醫院,最不捨的就是她,但我們兩人並沒有因為分隔兩地而斷了音訊,反而有講不完的話,更珍惜彼此的情誼。

●痛苦的深淵

靜姊一直有胃痛的毛病,總以為跟她的飲食習慣有很大的關係,曾有幾次不舒服時,要她去醫院檢查,但她總說自己是鴕鳥心態,害怕面對現實。兩年前,她突然告訴我,想做健檢,說是因為一來我在醫院工作,她覺得有安全感;二來是她在自己身上發現一個小硬塊……。聽到這樣的描述,我心都涼了一半,立刻安排她到醫院健檢,還要她順便做胃鏡檢查。

胃鏡檢查報告出來,一切正常,我們姊妹倆還因此開心地跑到星巴客喝咖啡慶祝。然而,卻在之後的健檢報告中,發現她的血液抽查癌指數竟高於正常值太多,我要她立刻再找鄰近的醫院做複查,也告訴她別太擔心,但其實心裡的害怕卻是比誰都還多。

經過多家醫院的確認,證實了靜姊罹患大腸癌,而且已經轉移。這樣結果讓我不可置信,我對上帝發生許多疑問,為什麼要給靜姊這麼大的打擊?多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。

當靜姊確認病情後,她非常擔心害怕,曾一度不想接受治療,但最終為了所愛的家人朋友,以及對自己的生命負責,多爭取一些活下來的機會跟時間,她在淚水中,終於點頭答應決定勇敢接受痛苦且漫長的化療。

剛開始做化療時並沒有太多副作用,醫療過程也有許多小天使在身旁不斷地鼓勵與支持,使她更有勇氣及信心面對這一切。一年多的治療有起有落,每次化療後的抽檢都像是在玩大樂透,癌指數降低,靜姊就如同中獎般的開心;但只要指數一回升,她總是躲在被窩裡大哭。這樣大起大落的心情不知有過多少回,我也很為她擔心,怕她受不了而放棄,人在異鄉的我只能透過line關心她,陪著她流淚,陪著她戰戰兢兢地過每一天。

●圓夢計畫

二○一六年初開始,靜姊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,我突然有個念頭,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,與其讓彼此都陷在憂傷的泥沼裡,倒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。我們兩姊妹多年前就有想拍寫真集的念頭,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,加上後來自己結婚的緣故,這個計畫就再也沒有被提起過。我知道,這是個能完成靜姊心中夢想的方法,於是著手進行安排。

上帝如此深愛靜姊,在我將此事告訴我的新娘祕書乃莉之後,她立刻答應並安排時間,連化妝、禮服、攝影師都全包,且未收取任何費用。

考量靜姊的體力,所有拍攝都在工作室裡完成,當靜姊穿上美美的婚紗,她看著鏡子說:「看到自己也能這麼美,這一生都值得了!」聽到她這麼說,很替她開心,但其實心裡也好難過……。

二○一六年六月十二日,靜姊受洗了!她接受耶穌基督成為她生命的救主,而且是傳統信仰的爸爸給她的支持。就在這一切完成後,靜姊的健康狀況就像溜滑梯般往下掉,在她臨終前,有牧長到她床邊跪著為她祝福禱告,我們見證了上帝為她賜下安慰與憐憫的恩典。

九月四日,靜姊像是睡著般,微笑地離開了我們,我們為她穿上美美的白色小禮服,讓她拿著捧花,像是在舉行婚禮般的與她告別。儘管有再多的不捨,但我們知道,這是一個幸福的終點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