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趙敦平（嘉義鹿草） Photo credit: 歲月之歌 on Foter.com / CC BY-NC-ND
讀過《耕心》二○一八年四月一日的文章〈迷徒與天使〉，作者提到上帝就是生命的光，指派天使引領他這個迷「徒」走出迷「途」，讓他內心一片光明，也期待所有和他一樣身處鐵窗內的朋友，能夠認識上帝。我不禁聯想到過去自己迷路、找不到路回家的故事。
家，是冬天的暖爐、迷航時的燈塔、風雨中的港灣，更是讓人努力向前的動力。曾經以為，家人為我付出的一切是天經地義，總是任意揮霍而忘記珍惜、不知感恩，一再做出令家人傷心、失望的錯事。
雖然家人總說對我已經心灰意冷，不再對我有任何期望，但是，由於母親愛孩子的天性，阿母還是割捨不了對我的關心，縱使千里迢迢，仍按時前來會客，為我帶來美味佳餚，開口的每一句話都是關心與擔心：「衣服要穿暖一點……」「有沒有缺什麼？」「何時可以回家？」
然而，一句句的關心與擔心，我一如往常沒有特別的感受。直到那一天，阿母冒著風雨來會客，因為天雨路滑而出了車禍，她不顧身上的擦傷，依然趕在會客時間結束前到達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不是抱怨，而是：「抱歉，本來有帶你愛吃的菜來，但是，因為出車禍，袋子破了……」
看到阿母流露愧疚的神情，我突然感到鼻酸與不捨，連忙問道：「妳怎麼沒有先去醫院？」阿母竟說：「我擔心你等不到我來會客，會失望。」我的眼眶泛紅：「阿母，妳趕快去醫院擦藥，檢查一下，等天氣好轉，有空再來看我就好了。」阿母卻說想等會客結束再去醫院，在我的堅持下，她才依依不捨的離開。
等阿母離開，我那帶著懊悔與愧疚的淚水，才敢潰堤奪眶而出。那一天夜裡，窗外風雨不斷，舍房一如往常的寧靜，熄燈後同學們早已入眠，唯獨我的思緒起伏不定，輾轉難眠。
家人為我付出了一切，我回報給他們的竟是如此不堪，除了失望就是難過。即使如此，他們不曾放棄過我，依然竭盡心力試圖拉我上岸。然而，向下沉淪的力量比阿母的力量還大，我不曾真正想要悔改，任由自己繼續往下沉。
過去的我還不認識上帝，態度囂張跋扈、恣意妄為，只要是我想做的事，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。不顧家人勸說、哀求，不願伸手拉住親情編織的繩索，縱使黑暗勢力侵蝕了我的青春與自由十餘年，仍然過著毫無目標、混吃等死的日子。
行徑惡劣的我，得勢時，神采奕奕地被前呼後擁；失勢時，狼狽落魄彷彿瘟神般人見人怕，那些稱兄道弟的朋友避之唯恐不及，唯有可憐的阿母四處探尋我的行蹤。
如今，阿母的背微駝了，頭髮斑白了，臉上皺紋加深了，視力也大不如前了。而我也已邁入不惑之年，再向下沉淪，我的一生、父母的餘年都將失去色彩，只餘黑暗。阿母何其無辜，我又怎能再放任自己，拖累年邁的她陷入無盡的深淵？
因此，我下定決心，與過去的自己劃清界線，不再走黑暗的歧路，要盡為人子女的本分。如果再不能醒悟悔改，就枉費上帝賜予我父母，也辜負父母對我的支持。
自從那天夜裡的省思後，我決定改變自己，不再跟人比較、不再使用奢侈品、不再抽菸，也不再滿口粗話，開始閱讀書籍吸取知識，每週寫信向阿母請安問候，時時感念她的付出。雖然這只是我小小的改變，但是，相信從這些小小的改變做起，我的人生、阿母的餘年都能擁有美好的光景。
在改變的過程中，我常有意志薄弱的時候。軟弱的時刻裡，我請求上帝賜給我力量，幫助我堅持下去，我告訴自己，一步又一步，每改掉一種壞習慣，就是一次成功；每一次的成功，都將為生命添加一點色彩；一絲一毫的改變，不僅僅是自己的成功，更是家人欣慰、歡喜的泉源。
我揮霍了很長的歲月、失去了十餘年的自由，才真正體悟到家的溫暖，認清了人生的方向。如今雖然禁錮在高牆裡，但是，因為認識上帝，我的心卻是自由的，選擇以痛改前非來疼惜阿母。在萬分煎熬下，痛改前非是我最急切、最明智的選擇，這份選擇的自由，也將帶給我自己與家人無限的希望。
這些年來，家人的期待與掙扎、我的煎熬與改變，促使我和家人的生命增加了些許色彩。如今，我最想要的，不是外面的風花雪月，也不是那些虛偽的稱兄道弟，更不是對財富、權勢與慾望的追求，而是單純簡單的「回家」。感謝上帝的憐憫，差派天使引領我這個迷「徒」走出迷「途」。能夠認識上帝，真好！
